为什么西方人会讲究女士优先,中国为何没出现这种礼节?

    时间:2019-03-16 14:06 来源:网络 浏览:3051


    在较为正式的场合里,人们发言总要以「Ladies and gentlemen」开头。为什么不是「Gentlemen and ladies」呢?

    这是一个通行的国际礼仪原则,「ladies first」,即「女士优先」。该准则在西欧兴起,最初流行于西方交际圈中,在西方主导的当代世界,逐渐成为国际通行的礼仪规范。


    “女士优先”原则表现在日常方方面面,如进门时主动推开门让女士先行、进餐时由女士先点菜等。


    素以浪漫、温柔著称的法国社会,“女士优先”有着更为有趣的体现:进餐时的座位排序,男宾依据年龄和社会地位,而女宾则不可根据年龄。这是因为在法国,“除了特殊的例外,所有的女士都是年轻的”。



    类似的社交原则在传统东方社会里是缺失的。儒家伦理提倡尊老爱幼,东方社会更偏向于以老为尊而不是女士优先。


    正如林语堂在《吾国与吾民》中谈到:“好好受过教育的中国人没有会无故冒犯一个老年人的,恰如西洋君子不会有意得罪女人一样”,尊老是东方君子的教养,而尊重女性则是西方绅士的礼节。



    为什么西方会形成这样的传统?


    想象中的骑士精神


    通常认为,女士优先最初是和欧洲中世纪骑士制度联系在一起的,是一种骑士阶层的礼仪。搜索「Ladies first」,最相关的词条是「Chivalry」(骑士精神)。


    然而在骑士这个阶层刚形成时,并没有所谓骑士精神,对女性不要说「优先」,甚至连基本的尊重也未必存在。与古代战争中常见的武士、军人一样,他们热衷于烧杀抢掠,尽可能地搜刮战利品。妇女在他们眼里,恐怕也只是战利品之一。


     


    法兰克帝国崩溃后,大小领主征战频繁,骑士们不光伤害平民,也未必放过教堂。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逐步树立权威的天主教会提出了一系列道德守则来约束他们,便是后人所称的「骑士精神」。


    从法国国王罗贝尔二世(987-1031年在位)的誓言,我们能够一睹骑士精神的初期形态:

    我不会以任何方式侵犯教会。我不会伤害没有武装的牧师或僧侣。我不会盗窃牲畜。我不会攻击农奴、仆人或商人以获取赎金。除非是收回债务,否则从三月到万圣节我都不会从任何人的牧场牵走骡马。除非里面有骑士,否则我不会摧毁房屋。我不会将葡萄藤连根拔起。我不会攻击独自旅行的贵妇和她的女仆,不会攻击寡妇或修女,除非那是她们的错。从大斋节到复活节,我不会攻击没有武装的骑士。


    不侵犯教会和神职人员是它的第一要义,保护妇女在其中则并不显眼。她们仅仅是免受战争伤害的一种平民,与后来“女士优先”的待遇相去甚远。


     


    十字军东征也被普遍视为是祸水东引的策略


    而骑士精神的改头换面,与中世纪晚期吟游诗人和文学家的浪漫化处理密不可分。


    在他们笔下,骑士追求的目标变成了荣誉与爱情。他们忠贞、勇敢而浪漫,相恋对象通常是某个贵妇人。这种爱情不涉及肉欲,带有强烈的理想色彩,被称为“骑士之爱”或“典雅爱情”。


     


    随着商品经济和财税制度的演进,中世纪后期的封建制度开始解体。依赖农业经济的骑士阶层日渐贫困,不得不依附于能够收取商品流通税、日益强盛的大领主,专制君主初现雏形。


    富裕起来的大领主们,由此开始追求文明和教养,逐步脱离中世纪前期的蛮荒状态。但领主本人仍要做武力的表率,于是领主夫人便成了文艺活动的领袖,承担延揽名流、吟游诗人等装裱门庭的工作。


    城堡的女主人成了吟游诗人的金主,吟游诗人便想方设法讨好女主人。浪漫忠贞的骑士之爱,由此出现在他们笔下,并在无数同行和城堡女主人的合力下,成为那个时代的欧洲最流行的通俗文学主题。


    名著《堂吉诃德》戏仿了这种“骑士之爱”。堂吉诃德在决定做骑士周游四方时,首先就要为自己选定一个心上人,他认为“没有意中人的游侠骑士好比是无叶无果的枯树、没有灵魂的躯壳。”由此可见意中人对于骑士的重要性。


     


    每当堂吉诃德艰难地取得了胜利,都让败者去拜见心上人杜尔西内娅,以示胜利献给美人。而每当他遇到险境时,则会默念美人的名字,祈求绝世无双的意中人“帮帮这个为了弘扬您的宽厚胸怀而身陷此等危难的骑士”。


    说来讽刺,越是见不到真实的骑士战争,这种虚构的骑士精神就越流行。它的影响并未随中世纪结束而远去,直到今天,人们印象里的英雄仍会对女性特别优待。


    贵妇沙龙的现实需求


    文艺复兴后,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贵族们的日益富裕,文化教养在阶层身份所占的权重越来越大。传说里的浪漫骑士精神,在真实社会交际中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逐渐演变为上流社会的社交礼仪。


    在其中,1718世纪的文化沙龙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沙龙是由一个主人邀请客人参与,彼此交流思想、知识和趣味的聚会。它发源于16世纪的意大利,并在1718世纪的法国蓬勃发展。


    事实上,将沙龙视为中世纪领主夫人延揽吟游诗人装裱门庭的延续也未尝不可。从一开始,沙龙的组织者就多为受过教育的贵妇,文艺复兴艺术的重要赞助人伊莎贝拉·埃斯特和她的小姑伊丽莎白·贡扎加被视为最早的沙龙主人。


    沙龙聚会非常强调修养,参与者必须时刻注意礼貌、优雅和诚实。这与骑士精神并非不谋而合:法国第一个著名沙龙的组织者朗布依埃侯爵夫人参照意大利骑士法典,制定了一套沙龙礼仪规则。



    此后两百年间,法国流行的沙龙都沿袭了早先的模式和礼仪:贵族夫人既是组织者,也是沙龙的核心。她们并非附庸风雅,而是真正有学识与风度去投入这种高朋满座的场合,她们受到的尊崇既源自财力和地位,也源自谈吐和举止。


    文人墨客在贵族的客厅里谈论文学和政治,一些出身低微的学者也借此步入上流社会。启蒙时期的思想家,如伏尔泰、卢梭等人都曾是贵妇沙龙的座上常客,这些贵族夫人们,也成为他们笔下经常歌颂的对象。


    卢梭是钟表匠人的儿子,他每一个窘迫的时刻,几乎都有贵妇扶持,贵妇们成了他文学生涯中的守护神,其中尤以华伦夫人最为知名。


    卢梭对于华伦夫人的爱,常常以一种癫狂而病态的方式呈现出来。他会亲吻华伦夫人睡过的床铺,抚摸亲吻属于华伦夫人的家具、窗帘,匍匐拥抱她走过的地板,甚至吞下她刚刚吐出的肉。


    贵妇沙龙不仅支持了一批文人的创作,为他们提供了交流的场所,甚至还直接影响到现实政治的发展。


    它抚育了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并随着这一系列政治事件产生的震荡改变了整个欧洲的风尚。作为其聚会礼仪的一部分,「女士优先」被最终塑造为今天的样子,被西方世界广泛接受。


    中国为什么没有女士优先

     

    表面上看,西方历史上建构“女士优先”的两种事物,在中国历史也有类似存在。


    对应西方骑士的,是中国的侠客。侠客的初始形象远好于骑士,欧洲的骑士还在打家劫舍时,中国的游侠已经被刻画为正义的英雄。


     


    然而无论形象多好,侠客从来都不是正常秩序的组成部分。他们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通常秘密结社,以兄弟义气为最重要的纽带。在这种生活状态下,异性往往是绊脚石,游侠群体中甚至有明确的“侠不近色”的要求。


    一千年来,相较于多情的骑士,中国的侠客显得很是无情。


    《水浒传》中出现的绝大多数女性,要么是「母大虫」「母夜叉」的形象,要么就是逼迫英雄犯法的「红颜祸水」,是他们被逼上梁山的首因。《水浒传》中的侠客也很少怜香惜玉,反倒是杀起她们来毫不手软。

     

     


    《三国》更是典型。兰斯洛特骑士敢于勾搭亚瑟王的老婆,关二哥则站在嫂子门外夜读春秋。猎户刘安遇到落难的刘备,因没东西招待,就把老婆杀了给刘备吃。刘备得知真相后,反应是让手下赐给刘安金银。


    而对应西方的沙龙,中国也有过文人的自由社交活动,明清尤其兴盛。但这种场合出没的女性并非贵族女子,而是地位低下的歌妓。


    古代中国士人的婚姻往往受到政治和家庭的左右,难得自由。出身名门的妻子们端庄有余、才情不足,而青楼名妓恰恰是文人审美的产物,她们从小便被教以琴棋书画,长大后色艺双全,谈吐不凡。在家庭婚姻中处处受挫的士人们,反倒在青楼依稀窥见到爱情的模样。


     


    因此,一些名扬一时的歌女周围往往会聚拢一批或政治不如意或家庭不得意的文人,形成特殊的青楼文化社交圈。名妓和名士笔墨唱和,轻易便成为一时佳话。明末东林党人结社集会,更成为这种选色征歌的极盛,《板桥杂记》记载道:“此平章之盛事,乃文战之外篇”。


    文人们未必不尊重妓女,梅禹金甚至写过一本《青泥莲花记》,为历朝二百余位妓女立传。但无论如何,凭妓女的地位,都不可能帮助文人飞黄腾达,青楼作为营业场所,也无法为顾客制定一套约束言行的礼仪规范。


    20世纪初期,王朝体制行将坍塌的中国才开始正式输入各种西方守则,女士优先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与前卫的平等主义相比,「Ladies and gentlemen」已显得陈腐。直到今天,中国人更在意的显然是另一种优先级。